第七回 男尸袖口里的白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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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文，且说古人道，世间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这最后一样磨豆腐据说是最苦，要起早贪黑的三更天睡觉，五更天起床，一天只睡两个时辰不到，做了驴似的工作，挣得一点铜钱维持生计，一天的工作都在浸泡豆子，磨豆腐，烧浆，直到卖出，因这三大苦离不开的是水和火，乃人世间最苦的事情，被世人称为在水深火热中煎熬。

梅公和众人走了一里多地，就看到一个不大的小院，正在路边上，院墙下雨冲塌了一块还没顾上修缮，一股浓浓的豆腐清香和熟豆浆的甜香飘了出来，院子里摆着一个个大方木盘，上面晒着切成小块的裹着浅黄豆油的白色豆腐，绳子上挂着金黄色的豆油皮，墙角避光处是几个陶土大缸，梅公猜到，里面都是做好的霉豆腐，当地人念“霉”通“美”、“腐”通“福”，按通州言，“霉豆腐”便有“美多福”的美好寓意。

曾有诗人因爱吃豆腐诗歌咏：“戎菽来南山，清漪浣浮埃。转身一旋磨，流膏即入盆。大釜气浮浮，小眼汤洄洄。霍霍磨昆吾，白玉大片裁。烹煎适我口，不畏老齿摧。”生动流畅有趣地叙述了当时制作豆腐的情景和过程。

院中还有两个石磨，一干一湿。一个六旬老汉正在“拉豆碴子”，他用干磨，把豆粒碾成二至四瓣“豆碴”，再将它扫落水盆浸泡。一个二十多岁的白净女子，一边推着水磨，—边用勺子将全部泡透、放开的豆瓣带水舀进磨眼，那磨好的豆粕儿便连浆带水直接落进大盆里。家中的大锅里炉火正旺，雪白的豆浆在锅里沸腾，那阵阵浓香便随着袅袅白气从这里飘出，旁边一个木桶，里面还有多半桶白色的粉末，正是石膏粉。

保甲见这二人低头干的正欢，好不知觉众人来到，赶忙上前拽起老汉，告诉他知县大人驾到，父女两人好不慌乱，赶紧扔下手里的活计，跪倒在地，磕头问安。

梅公点点头，坐在保甲搬出的木椅上，让他们起来答话。文曲拿过那件男尸身上剥下的衣裳、布鞋放在面前，梅公问道，“于老汉，你看看这件衣裳鞋子，你可认识？”

那老汉面色慌乱，欲言又止，看了看女儿，摇了摇头。梅公看那女子，肤白唇红，不知是否因为每日常食用豆浆，皮肤异常嫩滑雪白，很有几分姿色。此时却银牙紧咬下唇，脸色绯红，娇羞困窘。

梅公见二人面色良善，便柔声说道，“你二人不要惊慌，这件衣裳鞋子是一个光头和尚所穿，他今日早上五更天是不是正好路过你家？本官如果猜的不错，他可是见你们已经开始磨豆腐，便进门来讨口豆浆吃？”

梅公刚刚说完，那于老汉便赶紧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说道，“梅大人，小的早就听说大人明察秋毫，神目如电，只是大人所询之事有损小女清誉，小老儿心有顾忌，一时举棋不定。现在不敢再有隐瞒，请大人恕罪。”

梅公点点头，那于老汉说道，“昨日五更天，小老汉和女儿照例起来磨豆浆，做豆腐，当时院门大开，从外面走进一个穿着凤冠霞帔，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来，说回娘家赶路走的口渴，要讨口豆浆来吃。小老儿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跑了的妻妾婢女，便让她进小女房中歇脚，让女儿打热豆浆送她解渴。不想一会儿工夫，竟听到房中传出女儿的厉声痛斥，我赶紧进去观瞧，原来那是一个无良后生妆扮成的女子，竟骗过了老汉的昏花老眼。小女儿聪慧警觉，见她赤着双足，不是小脚，又见她仰头喝豆浆时，脖子上有喉结，且她喝完豆浆之后，又推说头晕，要女儿搀扶且向女儿身上依偎。女儿才脱身喝骂，老汉赶紧拿起切豆腐的刀，要去找他拼命，那后生扑通一声跪下，说道自己一时发昏迷了心窍，求老汉和姑娘饶恕，愿意拿全身的衣裙、珠冠、首饰都送于老汉赔罪。小老汉也不想动手张扬出丑事来，便让他赶紧离去，他讨了老汉昨日刚脱下的衣服和布鞋，便连声道谢，匆匆出门往南去了。我得了这身衣裙、珠冠，见东西贵重，不是我这小户人家能置办得起的，恐是他偷窃哪个大户人家之物，深知是个不祥的物件，便打包藏好，想留待日后交保甲处置。”说罢便去屋中，取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果真是一套雍容华丽的衣裙却并不艳丽，还有珠冠发髻，上面插着各种钗环、簪、梳篦，还有用珍珠玉石、金银翠羽制做成花朵鸾凤，是一整套的头面。

梅公点点头，让文曲收好，教于老汉父女二人录好口供，梅公带众人回到县衙。

梅公和文曲回到县衙，义女毓儿和灵儿端来夫人热了多次的饭菜，二人也不说话，囫囵吞枣一般胡乱拌在饭中，大口塞在口中嚼起，灵儿直说，“真是辜负了夫人特意做好的笋子焖鸡和红袍小黄牛，一个清雅，一个火辣，这么乱拌混合在一起，还吃出了什么滋味？”梅公点点头，也不说话，文曲笑着从口中取出一截鸡骨，说道，“有劳夫人和小姐，大行不顾细谨，大肚难容饥肠啊！”梅公用力咽下嘴里的饭菜，问道，“毓儿，灵儿，蔡三和孟焦二人还没回来，给他们留好饭菜了吧。”毓儿说道，“爹爹放心，都在笼屉中温着呢。”二人胡乱填饱肚皮，两位义女也不敢打扰，沏好玉露清茶，便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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