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记住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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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浑浑噩噩日子里，莫莫的唯一消遣方式是坐在茶餐厅喝茶，下班后到睡觉前。那漫长无序的时间犹如一根水草的飘摇，岁月胖了瘦了都是日子，与她无关，现实和冬天一样瘦骨嶙峋，无限地向天空索取阳光和温暖。换来的是凄风苦雨和阴冷枯萎。里面低沉的乐曲很是符合她的心情，若明若暗的灯光为她逃避现实提供了很好的氛围，莫莫拿着的杂志基本没有翻动！她只是不想回家，那里有他们的太多太多过去。他们一点一点如燕筑巢般地把那房子弄得那么烟火气，墙上柜里满满当当。朋友笑话她小时候的你肯定最喜欢小卖部，才有这样杂货铺的样子。莫莫就是喜欢满满当当的感觉，生活的样子。

她的出现不是很意外，本来就是好朋友，只是生活观念不同，莫莫和她成为死党，是她认真倾听的结果。她吐槽的对象就是她自己的老公。有一个人陪着比独自一人的感觉好了很多，没有了那些异样的眼光。莫莫的生活是她的奋斗目标。她的不堪老公，无能而且神经质，那么多年工作毫无气色，一直在最底层拿最低的工资。莫莫看到的热情开朗的一面是假惺惺的外衣，在家是一个虐狗模式。在她精彩绝伦的描述中，莫莫感觉那么可笑，真的还有双面人存在，莫莫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人，她认认真真地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包括身边的别人家的老公，都难入她的法眼。许久，她终于说出了了一个，你的老公！对，那是优质男，沉稳大气，事业有成。

是啊，莫莫少女时代曾经有过的最美的梦想，在她老公身上一一实现，她曾经看过山楂树之恋，那些情感在她的爱情故事里有过之而不及。从偶遇到恋爱到结婚生子，莫莫没有失望过。莫莫本来就是心气寡淡的人，所以相伴进二十年，没有什么可以瓦解冰消她的城池。她迷恋于那种不远不近的感情模式，在自己的世界里风起云涌，波涛汹涌。在家里永远如沐春风，不求太多，那些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状态。

有一天，突然有一个陌生人要加她的微信，拒绝几次还是不依不饶！加吧，莫莫不说任何话。那边也没有说什么。但是莫莫感觉有人在窥探自己，她从来不发朋友圈。但是隐隐约约不安，偷偷删除后发现，又一次一次的发送加好友的信息。翻她的朋友圈，空空如也。莫莫不想有什么干扰她的情绪，还是删除了……

日子平平淡淡过。有一天早上，老公慌慌张张接了一个电话，一反常态，莫莫不是多事的人，假装继续睡觉。但是在电话挂掉之前，莫莫还是听到了一句话，你吓死了吗？莫莫什么都明白了，清清楚楚听到了四周脆裂的声音。她还是遇到了，什么都该来的就来了。她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扫地出门了那个肮脏不堪的东西！

今天，就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人，莫莫悲凉到了极点。她从来不聊个人感情的，所以也只好呵呵一笑，主动说回去吧。朋友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的涵养还是包容的态度，回去吧……莫莫知道她会这样的，不会追根究底，是她喜欢的一个关键！

莫莫其实没有回家，在车里坐了好久好久，外面灯火阑珊，路上行人的影子拉长了，短了，一会又凌乱了。莫莫盯着那人行道，感觉自己在飘摇的小船里颠簸流离着，掏空了自己也清光了回忆。哒哒，有声音传来，莫莫呆呆地望着窗外一个模糊的脸庞靠着自己位置旁边，示意着什么，莫莫摇下窗户看了看。你不认识我？莫莫机械地摇了摇头、想不搭理她了，该死，莫莫心底里嘀咕了一声！

我是你中学同学：丽丽，记得吗？同桌啊，看着那兴奋而夸张的表情，莫莫笑了，好巧，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一直在这里啊，这一片我管理的，莫莫看着她的黄马甲，黄帽子，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哦、这样。莫莫不情愿地下了车，凉风习习，好不舒服。莫莫带着她特有的笑容看了一眼老同桌，一下子回忆那曾经的假小子，活泼伶俐，能歌善舞。她有一些东南亚地区人的特点，棕褐色的皮肤，圆圆的眼睛，嘟嘟嘴，快言快语：我看了你好久啊，哲学家，思考什么生与死的大问题啊！看莫莫不言，丽丽自言自语地说，我经常看到你，过得不错哦名包豪车。工作又好，你上辈子修来的吧！

丽丽自言自语地说，我要做三份工，上班还可以，工资不高，民政部门下面的一个点上，晚上来这边保洁，双休日家政服务。快熬出头了，丽丽开心地笑道我经常看到你！从你上大学起，老同学之间聊起你，我是发言人哦！真的为你骄傲，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同学里你是过得最好的喽，丽丽没心没肺地笑道。去我家看看吧，就在这个弄堂进去。莫莫被拽着七拐八绕地走了过去，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城市，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走道只容得下一个人，右边一排彩钢搭建的车库，右边旧楼大概三四层样子，黄沙水泥随便堆放在各种各样的电瓶车，自行车中间，可见居住人员很多，电瓶车有外卖小哥的，有安装着防风面罩的，有安装着婴儿座椅的，五花八门。丽丽笑着说，一直等拆迁，耗着。到了，看看我家陋室。莫莫笑了。那时候老师让她监督丽丽背诵课文陋室铭，她怎么也背不出！莫莫违心地给她打上过关的五角星标志，由此就成了好朋友。今天她居然用上了这个词。

那是底层带着庭院的房子，在丽丽的整理下，充满了田园气息，花花草草高低错落，红的紫的竞相绽放，花架都是红砖垒成，粗糙但有肌理效果，映入眼帘的一张轮椅，上面覆盖着一条灰色带红花的旧毯子，年代感十足！丽丽拿了一个小板凳，邀请莫莫坐啊。那板凳是莫莫记忆最为深刻的，她初潮时候还不懂事，突然发现已经染红了板凳，那时学校刚刚修建，条件不行，同坐自己带一条板凳，那是丽丽家带来和她共用的，丽丽说，她爸是木匠，可以做各种各样的板凳，我带就行。第二天，丽丽就带了一条全新的板凳，木头的清香味还在呢，用手摸摸，光滑细腻。丽丽说她就喜欢那种本色的，莫莫说：我也是，两个人为此高兴了很久。可是那天，莫莫不仅弄脏了裤子，而且她们的板凳也遭殃了，一大片好刺眼。莫莫局促不安，眼泪婆沙，丽丽说，不急，晚上放学后，我们晚一点回家！然后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把凳子带回家，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折腾了好久，她们找了一种褐色的油漆，手忙脚乱地涂上了。星期一她们坐上新板凳，相视一笑，丽丽说，以后不怕了！可以清洗。近三十年的事儿，仿佛就在刚刚发生，莫莫情不自禁地坐上那板凳，感觉真好！

莫莫指着轮椅，说这个是怎么回事？丽丽说那个啊，老爸用了十年了，她指了一下那个半闭着的房间，现在睡着了。现在是睡觉时间，她才可以出去干活，有规律了。他还看着我儿子呐，你看！丽丽撩开门帘，一个嘴角流着口水的大男孩，一看就是唐氏综合征的样子，半坐半瘫在一张旧的贵妃榻上，好像看着动画片，对来人基本没有反应。旁边一位老人，曾经的能工巧匠，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样子，初进黄昏的时光，他们已经快进入梦乡的节奏，莫莫赶紧退出来了，说：你好辛苦啊！照顾着他们两个啊。

丽丽笑了一笑，说每次看到你，都是动力，感觉奋斗就好，努力了不后悔。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足够的！我儿子出生后的几年，两个人四处求医问药，掏光了所有想要儿子健健康康。事与愿违，一次次的失败，劳燕终究还是分飞。他孤零零地不告而别，我也想通了，十多年的青春消耗殆尽，就是看不到希望，仿佛走上绝路了出。放不下，心有不甘，但是求医无门。现在偶尔还收到他的抚养费，已经可以了。可是我爸不干啊，盛怒之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天天咒骂。到近期想通了，所以爷孙两个相安无事，我也知足。你说还要怎么样呢？

莫莫内心早已溃不成军，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玩伴，曾经都姐妹一样生活在一起三年，她们现在还过着那样的日子。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探望一下，真是汗颜不已。丽丽是那么的包容，所有的都表示理解。和她愤世嫉俗的内心相比，感觉自己那样的自私自利。下属给她呛得不敢来办公室，前夫那边所有电话微信全部清除，相处了二十年的公公婆婆给挡在门外。前夫所有的挽回都给冷漠以对，全世界都辜负自己，她宁愿放弃全世界，丽丽的出现是一道光，她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一丝丝温暖。

你没有恨过吗？莫莫问丽丽，那个消失的父亲，你不恨吗？

不，当你看到一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就因为那个儿子，四处奔波劳碌，求医问药，各种偏方治疗都自己先尝试了再给儿子治疗，各大医院检查，治疗无果后绝望而归都没有怨言。头发早早枯白，一边打工赚钱一边养家糊口，有什么恨的？那次，那个女人弄到一笔赔偿巨款，就给了他20万，说把孩子放康复中心吧！比你病急乱投医来得好！然后，他们两个就消失了。很长时间，我也是慢慢想开了，他那不是抛弃，而是换一种生活方式！儿子确实康复得可以，还要怎么样呢？有些事情就是脱离了道德评判，为什么纠缠于此。想起曾经的自己，就在乎自己的工作，生活，快乐与否。把各种各样的委屈和难过都发泄在他的身上。他也是一个刚刚做丈夫和父亲的男孩子，太辛苦啦。现在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吧，我这个做妈妈的逃不了，做女儿的更加逃不了！丽丽笑了，很畅快，说：和你不一样，你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了，不开心宁愿躲在咖啡馆，躲在车里！老公跟在你屁股后面像个跟班一样！你高高在上，对什么人都不屑一顾！丽丽用肩膀碰了莫莫一下说别生气啊！我胆大了才这样说你的哦。你刚才赶走的你的好朋友是我的表妹！是她让我过来陪陪你的，操心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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