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不明的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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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极度疲倦地倒在了一个斜坡的土坑里，想暂缓一下过度紧张的身心和快要绷断的神经，可我的眼睛还未及合拢呢，后脚就被人上前一步死死按住。接着，那人像那些点穴高手似的，迅速地轻轻地在我的左上臂点了一下。被点的地方像蚊子咬了一口似的，开始痒起来，奇特的尖锐的痒迅速呈燎原之势愈燃愈烈，挑战着我随时崩溃的神经。时间，平时从未感觉到它的存在，从这一秒开始倒计着······一秒，两秒，一秒像一个小时。此刻，时间就是地狱，就是魔鬼，我在疯狂的边缘长久地凝视着深渊，徘徊着、试探着······

“看你还敢不敢为他效命！谁让你这么做的！”那人显然已被某种异己的超现实的力量牢牢控制了。他的表情、语言和对我的所作所为都在向我昭示，我面对的是一种非人间的、甚至非人类的巨大的势力。我大脑在向我发出十万火急、万分危险的信号！

我可不想束手就擒，我就是要反抗！反抗到底！我的死只有一种样式——战死！绝不是吓死！我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上臂刺痒处猛扎下去。疼痛的巨浪咆哮而起淹没了奇痒的无边烈火，我，也立刻清醒起来，与那陌生人扭打在一处。

到现在为止，我还只能看得见那人的左半边脸。我暗暗发誓：一定要看清他的模样！因为，此仇——必报！可任凭我使劲全身气力，他始终以左半边脸朝着我。我还发现，他的脸正中间刻有一个汉字模样的印记，应是某种身份的标识。我只好牢记他的半边胖脸、半个汉字符号、一个大脑袋以及卷发。此人一定对我了如指掌，因为此时他又改变了策略，刚才的奇痒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痛彻肺腑的疼痛----大约八九级？真是歹毒啊，分明是往死里整我啊。我只好把疼痛再升级，达到了十级，似乎这才是制胜之计。那人此时俨然恶魔附体，好像我对自己实施的酷刑很幼稚可笑。显然，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我绝不能束手就擒，命是我的，不是他的！宁死不屈！拱手认输乃奇耻大辱！

就在我暗暗发着毒誓的当口，那人突然无影无踪，消失不见了。

我转而起身跳入茫茫人海搜寻我的敌人，我的困难可想而知：无数张陌生的脸拥挤在一起，从眼前闪过的瞬间必须同时把它们一剖为二，变成几何倍数的半边脸；每个半边脸又必须同时一字儿排开与那个刻了汉字符号的半边脸验证，有符号的，没符号的，符号相近的，符号不符的······；同时盯着无数半边脸想象另外无数张可能的半边脸······每个人都像，每个人又都不像。这与不借助任何工具凭肉眼分辨光的七种颜色几乎没有区别，又像在海水里收集起某一滴具体的刚刚落入海面雨滴那样困难。

我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我是何时结下的仇敌呢？那半张脸上的记号在提醒我，我的仇人绝非一个，而应该是一个帮派，甚至其势力大到非我的想象力可以达到的。那人身上的黑色制服显然也是一个鲜明的标识。还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不是杀手。我跟他过交手，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轻易就能置我于死地，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可他为什么那样恨我？什么仇恨使得他将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都不足抵消，反生出这样的歹毒之计，让我的接下来的生命每一秒都活在地狱里，昼夜不停地追杀，连正常喘气的时间都不给我。看来，此组织不但对我了如指掌，而且永远躲在暗处。他们一有机会就四处散播谣言：居然倒打一耙，歪曲我作威作福，他们祖祖辈辈受尽凌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所以，他们的祖先发明的制敌法宝便是一种使人奇痒和奇疼的法术，唯一克制它的方法是自残----以痛止痒，以痛克痛。

我已经没有力气、时间和精力去继续追究何时结下的仇家，既已如此，只好打起精神向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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