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触即发的北冕城

过了叠翠桥，进到北冕城时，天已经暗了下来，邓荣和邓汉炎骑马并行，禁卫军和骁骑军争先恐后地挤进中城大街，脸上都有着相同的不甘落后的表情，巡逻的脚步声踏破了北冕城的宁静，中城大街上每隔半里就多出一个岗哨，北冕城紧张的气氛，仿佛又回到复利继位之初的战乱，还处于国丧期的北冕城没到宵禁时间俨然成了一座空城。

“父亲。”邓汉炎的马落在了邓荣的后面，他在马肚子上轻踢了一脚，马儿来到邓荣旁边。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是西夷流民。”即使没有将心底的话说出来，邓荣也猜到了邓汉炎想问的问题。

“国丧还未结束，还调令了外军？”远在西南的邓汉炎并不了解北冕城内的情况，看着满城的骁骑军，邓汉炎已经嗅到了死亡。

“做出这个决策，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调令外军，北冕城内会囤十万以上的兵力，一旦打起来，要想恢复秩序，速度就会慢。骁骑军虽然是外军，却又跟左卫军不同，军备和能力都能抵城内的十万禁卫军。”邓荣虽然没有说出是谁，邓汉炎明白，做出这个决策的正是北冕国的君王复利，之所以没有明确指出来，一是邓荣既不想说出这个人，二来，在这种时候，也不便直言谈论。

“会不会有点儿小题大做？”邓汉炎仍然一脸不理解。

“这股力量若是抱在一起会很可怕，人的意念是灭不掉的，将死之人的反扑比虎还要凶猛。这几日，已经抓了两千多的西夷人。”数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信念。作为武将，邓荣深知信念的可怕，身为君王的复利虽然没有领过兵，却知人心。给西夷人种下这股火苗的正是五年前的西南边境之战，那时，领兵的是信宜君和缘遥。

“这所有的人，都是西夷人吗？”邓汉炎怀疑道，这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任何怀疑君王的话或者不起眼的字眼，都是大不敬。邓荣无言。邓汉炎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虽然在思维上，他是正确的，但他没有站在君王的立场来替复利考虑，也达不到一个将军的高度，他看到的只是那两千条性命，而没有着眼北冕国上百年的根基稳定，显得有些片面。君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黑白不分是常有之事。这个决定放在以往任何时间都是正确的，处在王座之上，复利思考决策问题都是从很高的角度出发的，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长远和纵观全局。

邓荣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告诉他，这重要吗？邓汉炎立刻打马上前，跟在邓荣身后，从西南回京这一路，带回来的抱负也变得无精打采，坐在马上的他，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是啊，无论是不是西夷流民，这些人之中都不会有贵族，最多也就是奴隶。奴隶，放在北冕国命如蝼蚁，哪怕将北冕国的奴隶都杀掉，也没有什么份量，大王恐惧的却是这股积聚起来的力量。

当邓汉炎经过南门菜市时，他勒住了马的缰绳。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腥之气，作为一个用刀之人，他熟悉这种血腥味，眼前一片一片的狼藉，菜市还有未来得及清理的死人的残肢，邓汉炎的眉头始终是紧皱的，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来看一眼这个都城，历史都是相似的，上千条性命都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掉。更多人失去了家，他们或者他们的孩子都将被买卖或出售或交换，动荡催生了出来的是更多的奴隶。

转过南门菜市就是永安大街，沿着永安大街继续往东走就是邓府了，父子二人似乎都不着急，放任手中的缰绳，任由马儿自在地踏着前蹄，坐在马背上，邓汉炎已经看到邓府门口的巨石狮子，蹲坐在方石底坐，精神焕发地张望着前方，威严一如九年前他第一次到邓府时。红黄相间的琉璃瓦增添了一点贵气，屋顶的四角雕着几只大鸟，应该是凤凰，邓府并不气派，看上去像现代的四合院。廊檐下画着绿色的壁画，周围烫金，宅第的大门为三间，左右各有一扇角门，府门外有灯柱和上马石。、

“老爷回来了。”响起了邓府管家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公子。”邓汉炎下马后，便有家奴将马牵走。

进邓府门是一琉璃影壁，上雕云龙九条和飞鸟玄龟，象征着家宅平安，只可惜这祥瑞却没能护邓府家宅平安。看到这幅影壁，邓汉炎更觉心中沉重。

“今日的刺杀，你觉得是谁所为？”没等走进正屋，邓荣就开口了，一路上从他的背影中都能感觉到他心事重重。武将出身的邓荣更相信武力所带来的权力，处理问题也保留着在战场时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一刻都不耽搁地探寻问题点。

“父亲，此人极为厉害，不是一般的杀手，所用的武学招式，孩儿更是见都没见过，应该不是京城之人。”

“会是吕明仕干的吗？”邓荣先想到了邓家的宿敌，太师吕明仕。

“应该不是，吕家五子，病得病，死得死，剩下一个五子吕继才也不成气候，吕明仕虽任太师，亦能调到京城兵权，却被杨轩压制的一点儿权力也没有，应该没有这样的门客。”邓汉炎排除了吕明仕。

“你回京，是奉大王旨意，敢在半路刺杀重臣，若是被查到，逃不掉这死罪之名。这些人，也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正值国丧，京中人员繁杂，要查出，着实要费一番气力。”回城的路上，邓荣已经在脑袋里全盘分析了一下。

“父亲，那为何不留下那些人证，即便是死人，也总会有蛛丝马迹。”邓汉炎把城外的不理解终于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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